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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恋包谷香

发布时间:2025-04-01 10:52 来源:恩施日报 作者:张正宿 编辑:刘婉茜

张正宿

春天来了,又到了母亲栽种包谷的季节。记忆中,母亲在种满土豆的地里,总会预留下一块丈余长的空地。在桃花凋谢的时节,母亲会抢在时间前面,平整了长方形的厢子,在当间倒插上锯柴用的木马,架上竹筛,洒落下细细沫沫的泥土,和粪、调匀、抹平,划好两寸见方营养块,扎上小洞、丢进包谷种,掩上细土,支上篾架、覆以塑料薄膜,四周用泥块紧紧地压住。包谷育好了,这是秋天的希望。

年复一年,眨眼间,母亲都六十岁了。在这个桃花凋谢的时节,母亲该是又在重复这样的过程。老家在很高很远的大山里,砂土不存水、地无三尺平。因不宜种植水稻,种植包谷和洋芋,是老家人祖祖辈辈留下的技艺。在儿时的老家,包谷成了主食。人们发挥聪明才智,包谷也做成各种花样,充当菜肴和点心。包谷糊、醪糟汤、粑粑、蒸肉……最常见的还是包谷蒸土豆饭,三碗下肚,一天不饿。

二十多年前,因白天需要种地,推磨磨包谷粉只能在晚上进行。“上面岩,下面岩,中间飘出雪花来。”奶奶教我们的谜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,只可惜,她已经永远离开了。光秃秃、歪歪斜斜的木头电线杆上,萧索着两股弯弯曲曲、畏畏缩缩的电线。电压不稳,屋内几颗电灯泡黄了又红、红了又黄,最后变成一条若隐若现的蛛丝,竟然消失了。奶奶找来煤油灯,火柴点上。父亲和母亲拉动敦实的石磨,“隆隆隆”的闷响,包谷被磨成了粉,预备第二天的口粮。煤油灯的火焰忽闪忽闪的,父亲和母亲的影子投在板壁上,一会儿前,一会儿后,一会儿长,一会儿短。我便调皮的双手吊在磨档子的横臂上,踮起脚尖,在父亲面前秋千似的摇荡……

第二天清早,母亲灶上的甑子已经热气腾腾,揭开尖顶的甑盖,猛吹一口气,“呼呼”直响。为打发几个嘴馋的小鬼,母亲会给我们一颗方方正正的“翻甑头”。至今回想起来,那味道又甜又香。二姨嫁到低山三里坝,那里有水田,过年的时候,总会有可口的米酒汤。要不说母亲心强呢,腊月间,她买来酒曲,和上刚蒸好的包谷饭,细细和匀,用搪瓷盆装好压紧,放在火炕上的木缸里,覆以破旧棉袄。一周左右取出,包谷醪糟已经膨胀成弧形面,香气扑鼻。切上几块,放在锅里煮沸,舀起来连汤带水,竟然在大冷的冬天,喝出我一身热汗。于是过年,醪糟汤成为孩提时的念想……

母亲心灵手巧,泡好碎包谷,漂去谷皮,在小石磨上一圈一圈地磨出白色的包谷浆。锅里支上粑粑架,放上粑粑圈、铺上白布,一个圈里舀进一大勺包谷浆,盖好簸箩,大火蒸熟。一个一个圆圆的泛着黄的包谷粑粑,一排排摆放在簸箕里。刚出锅的粑粑,热气腾腾,被我用筷子扎起,大月亮咬成小月亮。姐姐们到底细心,用萝卜雕成五瓣梅花,蘸上大红,给每个粑粑正中间点上一朵。春节,炭火边烤上一圈粑粑。火光红红的,照在大家满是笑容的脸上。一天天,一年年。我走出乡关,又回到故乡。吃过了天南海北的菜肴,喝过了稀奇古怪的羹汤,总是觉得,最美不过母亲手下的包谷饭、醪糟汤。最恋还是包谷香。甜嫩的煮包谷,酸稠的包谷糊。父亲的教导、母亲的巧手、奶奶的微笑、乡亲们的淳朴,在我梦里飘香……

责任编辑:刘婉茜